038 一個人在途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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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報章上某名人的葬禮，想起了一段舊事。

記得年前到國內參加一個喬遷酒會，主人翁是一個從村落的中小型工廠艱苦經營了二十多年，到最後終於可以自己擁有一個面積達多個足球場的大型廠房，現在的他，在自己的行業裡也薄有聲名。

正當他的商業伙伴都同時向他作出道賀，並準備為新廠房剪綵的時候，我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，沒有一個是他的親人、至愛，而全都是他的下屬。就在這剎那間，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了寂寞，看到一種似是有甚麼還未圓滿的笑容。一個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時刻怎麼會是這樣的？這一個畫面給我留下的印象特別深刻。

那天以後，我想了好幾個晚上，成功的本質到底是甚麼？

是一種得到別人的認同？
是得到眾人的羨慕眼光？
又或是否可以用財富的多少作為衡量成功的尺標？
住豪宅、戴名錶、開跑車、娶美人，生活富足是否就叫贏了世界？

至此，我想起了索甲仁波切的《西藏生死書》第二章＜無常＞內提到的：

「……也許我們害怕死亡的最大理由，是因為不知道我們到底是誰。我們相信自己有一個獨立的、特殊的和個別的身分；但如果我們勇於面對它，就會發現這個身分是由一連串永無止境的元素支撐起來的：我們的姓名、我們的『傳記』、我們的夥伴、家人、房子、工作、朋友、信用卡……，我們就把安全建立在這些脆弱而短暫的支持之上。因此，當這些完全被拿走的時候，我們還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嗎？

如果沒有這些我們所熟悉的支撐，我們所面對的，將只是赤裸裸的自己：一個我們不認識的人，一個令我們焦躁的陌生人，我們一直都跟他生活在一起，卻從來不曾真正面對他。我們總是以無聊或瑣碎的喧鬧和行動來填滿每一個時刻，以保證我們不會單獨面對這位陌生人。

這不就指出了我們生活方式的基本悲劇嗎？我們生活在一個虛擬的身分之下，一個神經兮兮的童話世界裏，跟《愛麗絲夢遊仙境》中的假烏龜差不多。在激情的催眠之下，我們太過著迷于建造房子的快感，竟然把生活的房子蓋在沙上。這個世界似乎真實得讓我們可以相信，直到死亡粉碎了我們的幻想，並把我們逐出隱藏的地方為止。因此，如果我們對更深的實相一無所知，我們會變成什麼模樣呢？……」

這一刻，我想到了「今夕吾軀歸故土，他朝君體也相同。」

富貴，亦只不過如浮雲。


圖片：攝於日本。伊豆半島。大室山